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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56長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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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很想把他放回到草地上去的,可是她卻已經沒有了力氣,不敢保證會不會半途撒手,摔裂他的傷口。

“該怎麽辦才好呢?……”不是情人間的喁喁私語,有的只是無奈、仿徨、委屈又疲憊。那眼淚如同二月的桃花汛,浩浩湯湯一發不可收拾。

無語問蒼天,老天這是要幹什麽?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麽?她該何去何從?誰又是她的歸宿依靠?行邁靡靡,中心搖搖,過往的都是路人,誰會停下來給她些許溫暖的安慰?

說什麽生來活得瀟灑稱意?為什麽身陷困境卻無人援手?救得了舞楓能怎樣?救不得他又怎樣?她還是她,孑然一身,煢煢獨立。她的苦楚,她的心聲,誰明白?誰體諒?……

她這個身子還是個孩子呢,八十斤都還不到呢,卻要伺候這麽一個大塊頭!扳不動,也要扳;扯不動,也要扯。她欠他什麽了?要這麽虐待她?……

今天要是死在這裏了,也罷了。倘若能夠茍延殘喘下來,必須得跟他要辛苦費。也不用多,一百兩黃金就夠了。她不是貪得無厭的,這一百兩加上戎歌的五十兩,再加上君安的五百兩白銀,再加上之前她自己賺的白兩黃金,夠她驕奢淫逸一輩子了。……

罷了,看在錢的份兒上,再苦再累也認了。……

苦盡甘來。所以說,所有的不開心都是開心的肇始。放開了眼光,也就沒什麽好怨尤的了。……

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增益其所不能……

這一夜,魚非魚徹夜未眠。守著舞楓,看著火堆,聽著外頭的風聲,警惕著、防備著、擔憂著,心力交瘁之下,她看上去有些癡呆和恍惚。

可是,給舞楓內服的藥卻是按照時辰一次都沒有落下。

子時前後,舞楓發熱了,呼吸急促,鼻翼翕張,氣灼唇焦,聲如牛吼。

這一切都在魚非魚的預料之中。她解開了自己的發髻,從中取出一只羅漢肚的精致白瓷小瓶。

這裏頭裝的正是她在平蕪城救助戎歌時所用的退燒消炎良藥——青蒿素。是她費了很大的物力、財力和精力,經過了無數次的試驗失敗後終於提純出來的數量稀少的救命良藥。到目前為止,在這個世界上,除了她,就只有堇色和冬月兩個人知道這東西的存在和神效。

她提取出來的青蒿素,她分作了兩份,一份送給了堇色,一份則由自己隨身攜帶著。也曾為藏匿於何處才安全傷過腦筋,後來,便想到了藏在發髻裏。

事實證明,這個辦法及其穩妥。自從離開平蕪城,她的人身就失去了自由,動輒給人摸摸索索,非禮輕薄。可是,這發髻卻始終被忽視了。

她從陶缽裏倒了一點開水出來,靜等著涼透。接著,拔下舞楓腰間的小刀,在火上燒了,用幹凈的布條揩去上面的黑色草金。轉身翻過舞楓的右臂,在腕子上劃了一道細小的傷口,先擦去用出來的鮮血,緊接著,拔下小瓷瓶的木塞子,用刀尖挑了少許白色粉末,均勻地撒到那條小口子上。稍等了一會兒,見那傷口依然停止了出血,而傷口周圍並為出現紅腫現象,由此便斷定,他的身體對這種藥物並無抵觸。

她暗中松了口氣。這才取了適量粉末溶於涼開水中,照舊撬開他牙關,將藥水灌了下去。

不得不說,青蒿素對這邊的人的功效大得驚人、也快得驚人。魚非魚可沒忘記,在那邊的時候,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濫用抗生素而產生了耐藥性。她記得當時新聞裏曾經介紹過這樣一件事:一名未滿周歲的嬰兒,因為感冒急需註射抗生素,結果,一連試了八種,都不起作用。

換種說法就是,如果當時醫學界就只有那八種抗生素,那麽,那孩子勢必會因為無藥可醫而送命。

幸好,幸好那孩子最終得到了拯救。後來經過詳細詢問才知道,造成孩子耐藥性的原因是,當初孩子母親在懷孕期間,攝入的食物中含有過多的激素。這些激素後來進入到孩子的體內,才直接導致了孩子出生後的這一怪異特性。

八種啊!想想就糝得慌。倘若不是科學家們不停歇地研發新型的藥物,那些已經對原有的抗生素類型產生了免疫力的病人,豈不是只有聽天由命、坐等死亡?

這也是她不肯放出藥方的原因所在。她帶來了青蒿素,可能已經屬於逆天行事了,若再讓其流行開來,萬一後期產生了耐藥性而又沒有改進型的作替代,那該如何是好?救人,反倒成了殺人,她死了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!

蓋上木塞,將小瓶重新包進發髻裏。然後,往火堆裏丟了根木頭。

暫時的,沒有什麽事可做了。在太陽升起之前,舞楓的病癥應該會有所變化。她要捱的,就是這一段黎明之前的最黑暗的時刻。

……

隨著一身大汗的析出,舞楓的意識悠悠醒轉。胸口的痛楚令他頭目森然。伸手摸了摸,發現已經給處理過了。不是那種草草了事的處理,而是看上去十分專業化。

他當然知道那一箭的厲害,能夠大難不死,全賴這一身傷口的有效醫治。

微微側目,看到了一個不盈一握的細草般的背影。一只小手正拿著一根一端焦黑的木棍百無聊賴地撥拉著火堆。簡陋的竈臺,咕嘟嘟冒著熱氣的濃郁的草藥味兒,像是一股熱流註入他的心裏。

他微微地笑了,深深地凝視著那個背影。稀薄的晨光透析了她的身體,讓她有了一種蟬蛻的感覺。似乎一陣微弱的風便能將她脆弱的靈魂帶走似的。

從未曾有一刻,能像現在這般繾綣依賴一個人。所謂唇齒相依、風雨同舟便是說的他和她吧?

舞楓伸出手,夠到了她的衣裳,輕輕地拽了一下,沙啞著嗓子問道:“你的腰帶呢?……”

魚非魚的身體滯了一下,然後,他看到她擡起手臂,胡亂地在臉上揉搓了兩下子,他便懷疑她莫非是哭了?

可是,當她轉過臉來時,卻笑得那般的輕松自在:“好了,你死不了了。……腰帶暫時借你用了。幸好我穿的是直身,不然,豈不是要提著裙子趕路?”

不待他開口,她又說道:“藥已經好了,你自己喝。剛才我還在想呢,你要是再不醒過來,估計你的門牙就保不住了。恁出色的一小郎,一張口居然是個豁口,可不叫女人們心碎死?——我加重了藥量,希望這樣能好得快一點。”

說話功夫,她俯身幫他靠墻坐起來。轉身倒了湯藥,將破碗遞到他手上。

“先說下,我只是個半吊子醫者。很感謝你給了我這個救死扶傷的機會。憑著這一次的經歷,等再看到老師的時候,我就有自誇的資本了。”

她眨巴著眼睛,自嘲地笑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批評果然切中了七寸,李闡提汗出如漿……但是,真心的獲益匪淺。

話說文中的某些描寫,其實都是現實的反應。為什麽呢?李闡提是個堅強的華夏文明覆興者,近些年來一直倡導華夏覆興,衣冠先行,所以日常生活也盡量地傳統化,比方說穿漢服、行揖禮、讀古籍……潛移默化地,不免就帶進了小說裏。若是感覺沈悶,還望各位大大海涵。李闡提知道,填鴨式的輸入實在不怎麽高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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